1980年株洲市53重大杀人案侦破始末

年5月3日9时左右,湖南省株洲市南区(今芦淞区)建宁街卫生巷7号发生了一起重大杀人案,株洲市公安局南区分局(今株洲市公安局芦淞区分局)接到的报案称:株洲市橡胶制品厂年轻女工周某英被杀死在自家房内,根据周某英的未婚夫刘某夫清点,家中被抢钱物若干以及原戴在周某英左腕上的上海牌女式手表一块以及身上的一串钥匙。

上海牌女表

接到报案后,株洲市公安局立即派出刑侦和技侦人员火速赶往现场,随后会同后赶到的湖南省公安厅八处的专家组组成破案指挥部,分组进行现场勘查、群众访问以及尸体检验等工作。结果因为现场之前有多人进出而破坏严重,除了提取到数枚残缺的指纹外,其余的痕迹物证全部遭到破坏而无法提取。

被害人周某英死在自家卧室的床上,左胸口有一处锐器致命伤,身上衣着整齐,没有被侵犯的迹象,卧室内的五斗橱和大衣橱的橱门和抽屉都被打开,里面的物品全被翻乱。初步案情还原是当凶手进入周某英家卧室行窃时,惊醒了正在床上睡觉的周某英,窃贼唯恐行迹败露,用随身携带的凶器将周某英杀死灭口并抢走周某英左手腕上的手表、身上的钥匙后又在卧室的橱柜内胡乱翻找了一番才逃离现场。

根据残缺的指纹,专案组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艰难排摸而排查出有条件作案的嫌疑对象多人,随后围绕着这些嫌疑对象又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月的筛查工作,结果因为少数专案组侦查员在查证嫌疑线索的过程中工作马虎,无法确定凶犯的作案时间,加之竟然没有提取嫌疑对象的指纹与现场提取到的指纹进行复检,结果导致这多名嫌疑对象全部被解除怀疑,一无所获,案子也一时陷入了困顿,形成了难案。

今日的株洲市公安局大楼

年4月,株洲市公安局重新组织力量对先前筛查过的多人进行复查,在核对确认了作案时间(年5月3日8时~8时30分)后筛出21名重点嫌疑对象并依法提取了他们的指纹送长沙进行检验。经过长沙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科的仔细鉴定,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和周某英的邻居——时年23岁的株洲钢厂轧钢车间工人罗跃新的指纹可以做同一认定,罗跃新有重大嫌疑。

今日的长沙市公安局大楼

不过,罗跃新和死者周某英是邻居,相互认识,在周某英家发现罗跃新的指纹最多只能证明在案发前罗跃新去过周某英家,还不足以证明罗跃新是杀害周某英的凶手,必须进一步获取直接证据才行。所以,经株洲市公安局党组开会讨论后做出决策——在罗跃新的熟人中物建特情人员接近罗跃新,伺机获取直接罪证,重点查找那块上海牌女表和那串钥匙的去向。

正在进行室内现场勘查的民警,与本案无关,但案发当时对室内现场勘查基本就是图中的这种场面

部分专案组成员认为,这个案子自案发已经过去了11个月,钥匙可能已经被罪犯随手丢在不知道哪个垃圾桶,而手表也可能早被罪犯转卖换钱了,取证难度可想而知,对费力物建特情人员去查找这两样很可能已经消失无踪的物证的必要性深表怀疑。不过,专案组成员,时任株洲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凭借一名老刑警的丰富经验认为侦查方向是正确的。罗跃新在作案时年仅22岁,根据对他的社会关系以及在厂里的一贯表现看此人社会经验并不是很足,并不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惯犯。在警方没有放松对本案的侦办力度的前提下很可能做贼心虚,不敢抛弃或者转卖赃物。另外此人为人吝啬、爱财如命,所以也绝对舍不得将赃物轻易毁掉,极有可能在暗地里销赃给了和他关系密切亲近的人员,因此通过在其社会关系中挑选合适对象物建特情来获取罗跃新的直接犯罪证据的思路是正确的。

一群身穿72式警服的民警大合影,很好的体现了案发同一时期我公安民警的精神面貌

大政方针确定后,接下来要考虑的是选择什么样的人来物建特情,这关系到整个案子的成败关键。

经过仔细讨论、充分交换了意见后,专案组认为选择能够接近罗跃新、又能对罗跃新产生服帖和震慑作用的“老大哥”级别的人物才能胜任特情要求。起先专案组先在罗跃新同厂同班组的工友中进行物色,结果发现这群人当中强横霸道的人没脑子、有脑子的和罗跃新不熟、少数屈指可数的几个和罗跃新相熟且关系好的都是那种无话不谈藏不住话的废物点心。鉴于时间上不允许专案组在这群人中试用培养合适的特情,所以果断地放弃了从罗跃新同班组工友中物色特情候选的方案。

专案组随即将筛选范围扩大到全市。很快,号特情进入了专案组的眼帘,此人在株洲市的“道上”也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人物,虽然和罗跃新不熟,但凭借“道上”的名气以及灵活的头脑加强悍的执行力,能见机行事达到接近并控制罗跃新的目的。再加上他在1年前因为别的案子已经被株洲市公安局掌握控制,为了戴罪立功获得减刑,对公安机关的要求一贯言听计从且积极执行。而且还曾经通过接近嫌疑人套话的方式帮助公安机关在两天的时间里破获了年的益阳桃江冶炼厂价值元的铂金蒸发皿被盗案,拥有重大立功表现和成功案例。

且周某英被杀案发生后,公安机关也曾经安排号特情在案发地点活动、观察可疑人员,罗跃新也曾经是他观察的对象,其本人对案情也有一定的了解,实在是不错的人选,就是他了!

4月10日,专案组得知株洲钢厂正在招募一批临时工的消息,立即由市局出面找到钢厂党委将号特情安排进场,以罗跃新所在车间车间主任的亲戚(小舅子)的身份安排到罗跃新所在班组上班。在号特情进厂前,专案组组长、时任株洲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力主派特情的刑警大队大队长亲自召见在确定了联系接头的地点和暗号后还面授机宜:第一步,必须尽快而广泛地接触罗跃新所在班组的每一个人,逐步在暗中靠拢罗跃新,了解他的性格、为人、嗜好以及活动规律;第二步,在做到第一步的基础上千方百计与罗跃新建立友谊、取得罗的好感和信任后使用手段对他加以控制;第三步,在完成第二步的基础上进一步掌握罗跃新尽可能多的社会关系和亲友关系,弄清他们之间有没有物件的交换,尤其是手表。另外还特地叮嘱号特情:不要急于求成,宁可时间长一点,也绝不能暴露。最后还补了一句:这次要是事情办得好,会在给检察院的材料中特别着重提及他此次的重大立功表现。对此,号特情自然是感恩戴德,表示一定不辜负“政府”的期望。

正在被拆除的株洲钢厂原址

4月12日,号特情正式以轧钢车间主任小舅子的身份进入罗跃新所在的班组成为临时工。在班组中重活累活抢着干,逢人面带笑容,特别能来事儿,没几天就将上到师傅、下到工友之间的关系混了个厮熟,备受大家的好评。罗跃新平日工作懒散,性格孤僻,只有固定的几个要好朋友,但在号特情进入班组后,几天处下来都觉得这个人特别亲近,合他的口味。又恰好每天下班号特情和罗跃新同路回家,就拉罗跃新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没几次罗跃新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10天后就和号特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某钢厂轧钢车间一景,可以以这张老照片脑补株洲钢厂轧钢车间工作的场面

在某次例行的接头时,号特情告知接头的侦查员:罗跃新这个人好女色,但是因为性格问题没有女朋友;侦查员在请示完上级后告知号特情,可以以给罗跃新介绍对象为手段对他进行控制。在得到明确指示后,号特情就在接下来和罗跃新的相处中透露自己熟人多,同时有好几个女朋友,顿时让罗跃新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表示小弟今后跟着大哥你混了,只求大哥给介绍个好的对象。

对此,号特情满口答应,表示一定给罗跃新介绍个好的。

此后,罗跃新对号特情越发信任,不但邀请号特情去他家玩,有事也找号特情商量,还逢人就说“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了好人(指号特情)”,已经对号特情完全没有了戒备。

4月下旬接近月底的一天,罗跃新在闲谈中对号特情说:“二轧车间的‘建流子’欠我几十元钱,好久都不还,大哥帮我要一下。”

号特情问:“他欠你什么钱?”

罗跃新:“我有点东西给了他。”

:“什么东西他没给你钱?大哥我跟你去要!”

但是罗跃新一直吞吞吐吐,最后说是一辆自行车,号特情认为罗跃新没说实话,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专案组。专案组立即指示号特情尽快弄清谁是“建流子”?罗跃新给“建流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号特情的消息反馈回来:“建流子”的真实身份是二轧车间的青工李建民,长沙人。李建民的确有一辆自行车,但并不是从罗跃新那里买的,而罗跃新的确也有一辆自行车,但根本没有卖掉。所以可以确认:罗跃新号称卖给李建民自行车这事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专案组分析,罗跃新既然告诉号特情他卖东西给李建民,为什么又不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会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说得直白点会不会就是赃物手表?于是专案组一面布置号特情进一步对罗跃新的动态进行严密监视,一面对如何正面接触李建民。

结果巧合的是:株洲钢厂保卫处打来电话,说李建民在车间里和工友打架,砸碎了车间的两块大门玻璃,保卫处以故意破坏公家财物为由将李建民控制。专案组立即派人前往钢厂保卫处正面接触李建民。意外地了解到李建民在年从某个私人手中给妻子买了一块上海牌女式手表,但是没有给钱。

专案组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线索!立即派人前往长沙找李建民的妻子核实情况,同时为了不走漏风声,以行凶打人为由将李建民先行拘留处理。很快,去长沙核实的侦查员传来消息:李建民妻子的那块上海牌女式手表正是李建民于年7月从罗跃新处买的,但是没有给钱。

据此,专案组对李建民进行审讯,李建民立刻交代了他买表的经过:原来他看罗跃新在卖表,觉得价格比较合适,决定买下,罗跃新为了表示诚意,没有立即要钱,而是先将表给李妻试戴,几天后当罗跃新向李建民要钱时,李建民表示要砍价,罗跃新居然也一再表示同意降价。随后的几天里,李建民每降价一次,罗跃新就应承一次,罗跃新的一再退让让李建民怀疑罗跃新的那块手表来路不明,因此干脆就分文不给了,罗跃新对此虽然三天两头向李建民要钱,但从来不敢强硬地要。

待派往长沙的侦查员将那块手表取回后,立即交给死者周某英的未婚夫刘某夫辨认,刘某夫立即在一大堆类似的手表中认出了这块手表就是周某英所有之物。至此,专案组掌握了罗跃新在年5月3日在周某英家作案的直接物证。

年4月29日,专案组派人前往罗跃新家,以涉嫌入室盗窃罪将罗跃新拘留审查,心虚的罗跃新当晚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年5月3日8时过后不久,罗跃新撬开邻居周某英家的房门行窃,没想到在进入卧室准备撬盗衣橱和五斗橱时发现周某英当天没有上班,而是在卧室里睡觉,他的动静惊醒了周某英,为了不让周某英报警或者喊人,罗跃新当即拔出随身携带的三棱刮刀照着周某英的心脏部位就猛刺了一下,周某英来不及喊就被刺身亡。在确认周某英不动后,罗跃新从周某英左手上捋下了上海牌女表,然后撬开卧室的大衣橱和五斗橱抽屉,胡乱翻了一翻,拿了少量财物后逃离现场。

让人不寒而栗的三棱刮刀

至此,这起重大入室行凶杀人案在经过株洲警方将近一年的努力后终于真相大白。罪犯罗跃新以盗窃罪和故意杀人罪被批准逮捕,最终被判处死刑并枪决。李建民也因为买东西不给钱的违法行为受到公安部门和其所在单位的双重行政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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